分类目录归档:思考与随感

共青森林公园吉祥狗

下雨天和女朋友去共青森林公园散步。因为只有一把伞,所以不得不在中途避了一刻钟雨。我们聊到古代人在这种廊桥避雨,可能一避就是一整天。她说书生一般会在这里邂逅狐妖,然后相谈甚欢。我说然后雨停了就各自走了,再也没有见过。没有烂俗的故事,不给后人拍电影的机会。

雨天的共青森林公园人很少,让人放松。雨稍停的时候,遇到两只非常有戏剧效果的狗。想说服它们放下安逸的生活去逐梦演艺圈或是戏剧圈,它们不为所动。尽管从一路中分到底的毛发可以看出来它们被淋得很惨,但它们说喜欢这样,喜欢这么简单的生活——每天在公园里探险,淋雨,晒太阳,吃游客供奉的食物,汪汪,汪汪……我把放在包里随着我颠沛流离已经变得稀碎的饼干送给了它们。

建议园方让它们俩做「共青森林公园吉祥狗」(当然前提是它们愿意),取代那两只淋多久也不会中分的松鼠。

P.S. 推荐雨天的共青森林公园。记得要穿拖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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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行车叨位去

最近开始骑车上班了。 单程 20 分钟左右,每周去公司三天的话,一周就可以获得 120 分钟运动时间。在此之前,我会坐九点二十五分出发的那班公交,只需要 15 分钟。不过我经常在九点二十一分才出门。这样下去,迟早有一天会有公交车弃我而去、而我喘着粗气远远目送的画面出现。

在中原城市广场附近,有一个很大的路口,和一个时间超长的红绿灯。我经常在那里等红灯变绿的时候发呆。在路上我会听根据播放历史生成的随机歌单,上一首也许是周杰伦,下一首可能是巴赫。有一次我经过那个路口,耳机里刚好播放到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的第一小节,突然就很想哭。那个时刻时间变得很缓慢,那个路口也变得更大了,像是一面湖。我漂在上面,风推着我走,周围的人都是我最熟悉的朋友。我们一起在湖面上荡着,吹着凉爽的风,晒着九点多的太阳,又或者是黄昏时柔和的太阳。这一天就到这里多好。

骑车上班的时候,生活又开始流动起来。虽然绕来绕去无论怎么组合,也都只有那么几条路。但是因为背景音乐不同,每天都像是新的电影。到了公司我并不直接进去,而是沿着路继续往前骑,再绕江湾体育场一圈,这一圈让我心情平静。如果不够平静,那就再多一圈。

春天快乐

除了一堆药,医生还开了一个颈托,三百五十块。付款前犹豫了两秒。果然,淘宝只要两百块。回家前路过体育学院旁边的二层破败小楼,看到有小吃摊就拐了进去。躲开一地的猫,发现只有炸香肠和炒饭炒面。虽然炒饭和炒面有一堆排列组合,但我还是走掉了。没有车篮不说,买了去哪里吃呢,回到家估计要冷了。过去之前心里想着的是鸡蛋灌饼和火烧,至少也是手抓饼。

经过大润发,看到高大的樱花树,也可能是山茶树(总之是会开红色花朵的某种树)。想起来再往前是民星公园。没有犹豫,径直转了过去。小小的公园,还算精致。树很多,很密。有些开了花,有些发了新的叶子。这个时节,如果不开花,也不繁茂,春天会责怪你的。七拐八拐转了一圈,除了两三个带着孩子的中年男女,其他都是老年人。穿着精致的、化着浓妆的、悠闲的、昂扬的老年人。尽管在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,但这个公园和春天都是他们的。可是过了几十个春天,不会感到腻烦吗?围着这小小的公园,一圈又一圈,不会感到疲倦吗?也许我不该逆时针走,这样他们就不用被我观察,我也不用生出那么多混乱的念头。

公园中央是一团浑浊的湖,长满了各种水草。没有鸭子。鸭子大概都飞去看海了吧?现在天气这么好,至少也要去共青森林公园里度个假。湖边一圈围栏上挂着三个人——白手套先生在压腿,白口罩小姐在拉伸胳膊,另一个呢,是我,穿着白色的球鞋在写日记。

说到底只是不想回家。期待有另一件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。期待迎面突然走来一个人,拉着我的胳膊说,快跟我走,没有时间解释了……什么?合什么 PR!?等到第二个 code owner 看到之后 approve了 CI bot 会自动 merge 的……&%¥%……

好了,该回家了。白手套先生和白口罩小姐,春天快乐!

七手八脚的写诗

一个人是怎么样开始写诗的?在工厂里打着工,突然就开始写诗了,突然就自杀了。我想诗是情绪和感觉的完美出口。一个灵魂不受拘束的世界。一种很容易就实现完美、精巧和纯粹的东西。在这个世界里活得辛苦,就去另一个世界。

更重要的是,写诗好快乐。像是落在奇思妙想蹦床上。像是突然多长了几只手几只脚,可以「七手八脚」的走路和说话。对于地球,我顶多可以写一句「今年地球转得也太快了」,而其他人却可以写出:

  • 地球吓了一跳 / 死了十几万个细胞
  • 绕了一圈 / 我悲哀地发现 / 我终究还是 / 逃不出这地球
  • 何以这晚之后 / 我竟想去习武保护地球

如果不管好坏的话,写诗的快乐可以和涂鸦、画漫画、制作梗图、和陌生人聊得投机后相忘江湖并列。

每年回家都会去看一眼邻村村委会的灯牌。从它第一次灭灯开始,我就期待有一天能拍到「忘记使命」。可是这灯牌太聪明,始终不让我的阴谋得逞——去年在我逐渐得意时,直接从「忘牢记使命」灭成了「忘使命」。今年再一看,已经只剩下「忘」。想起年末网易新闻的年度总结视频被封禁,它仿佛也心领神会,昭示着今年不能记住,只许忘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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晒得到太阳的房子

搬到了一个能晒到太阳的房子,就在森林(公园)旁边。晚上十二点多还能听到一班火车慢悠悠驶过的声音。

房子在马路边的顶楼。终于能够在房间里自由走动,也有风景可看,不用再面对一整面楼 6*N 扇窗户、担心会不会有人在看我。没有人看见我多好。以前走在田地里的时候,即使看不到一个人,仍然幻想能在春天的麦地里建造一个用单向玻璃围起来、没有屋顶的房子。我能看到周围的一切,没人能看见我。

只是顶楼有些冷,像是从南方搬到了北方。睡觉时甚至感觉有冷风在吹,伸手摸得到。好在白天可以晒到太阳,扯平了。于是,来上海之后第一次晒了被子,第一次晒着太阳午睡。在上一个房子里,只能在一天的某个特定时段,站在阳台的特定位置,在远处大楼「就可怜可怜你吧」的眼神下,晒一晒心事。

再见了,五角场的街坊邻居们。

早起是唯一出路

今年一直处于被工作、写书和开源项目这三件事情拉扯的状态。这个月底是手里第二本书合同上的截稿时间,但我第一本还没完成。

想起史蒂芬金在《写作这回事》里说,写作最关键的东西是一扇你心甘情愿关上的门。最近逐渐平静下来,门也关上了。但是发现只关上门还不够,每天晚上要么又累又困,要么只想做些划拉鼠标和手机这种体力活。最终一晚一晚在焦虑中看着时间流逝。在一年还剩下十天的当下,我突然醒悟:早起才是唯一出路!

早起的鸟儿有虫吃,早起的鸟儿能写书。明天早上开始,七点半起床。

2022 年的两个小时

下午突然想出去走走。趁着太阳还没落山(楼),在江湾体育场门前消磨了两个小时。

阳光均匀地洒在广场上,温柔绚烂。各种狗在草地上奔跑、打架、排泄。奔跑,但是套着项圈;打架,但很快就被主人制止;排泄,但同时遭受旁人鄙夷的目光。另外也许是因为都做了绝育手术,没有看到一只在发情。这样来看,还是农村的狗狗们活得潇洒自在。广阔天地,大有作为。

好久没有这样消磨时间了。看了两页书,但周围的一切都太生动鲜活了,没法静下心来。人们在做各种各样的事情,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。乐器练习的声音,滑板摩擦地面,核酸亭的喇叭,还有孩子和狗的吵闹声,这些吸引着我把耳机也拿下来。于是什么都不做。远离房间和书桌,去他的开源项目和书稿,什么都不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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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八月底回上海后,除了工作,剩下的时间回想起来扑朔迷离,不知道做了什么。似乎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,春困、夏困、秋困,快到冬天的当下终于有点回过神来。今天这两个小时,像是浮出水面喘了口气。虽然没有经历过那两个月的封城,但还是察觉到很多东西都不再一样。体育场变成了方舱医院,去往公司的近路封了,小区的侧门也上了锁。除了这些看得见的变化,在大部分人的心里,他们对自己的生活、对这个城市和政府的看法或许也已经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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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直坐到太阳被远处的大楼挡住,接着落下。匆匆去看了一眼广场西边的大树。温度下降得厉害,不得不准备回家。经过桥的时候一抬头看到了月亮,于是我赶紧低头去找地上的六块钱开始播放《The Moon Song》。

皮克斯椅子

继上一次邂逅皮克斯电箱之后,今天去微软 Reactor 参加 COSCon 遇见了皮克斯椅子们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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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爱这排椅子!如果可以,我愿意每天坐在这里吃早饭。

为此,我决定发明一个形容词「皮克斯」。哇,你今天带的这个水杯好皮克斯!形容一件东西可爱灵动到像是要开始动起来并且和你说话一样。

回不去的上海

过完年回到上海的这段时间,陆续凑齐了所有的东西。买了新的床、床垫和衣柜(感谢房东出了 80% 的钱),买了二手的桌子、椅子、台灯、自行车……从家里寄来一些炊具和餐具。从超市买了米、油、鸡蛋和面条。唯独缺一把菜刀。快递不让寄刀,坐火车行李也不让带刀,附近的几个小超市也没找到。来上海后做的第一顿饭,是用勺子切了葱花炒的蛋炒饭(配料是在便利店买的沙拉蔬菜包)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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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房子空间越来越小,还是缺很多东西,离我完美的上海新生活还差得很远。我想念我的大显示器、键盘鼠标以及各种有用没用的小物件。所以我最终决定在三月的第一个周末回家,把它们带过来。本打算在家呆一周就回来(一周后的车票都买好了),结果一直呆到了现在,侥幸躲过很多次核酸检测和抢菜团购。如果我还在上海,估计会在小区快要被封的时候满大街买刀吧。

回家还有另一件事想做。过年在家的时候,我向身边的亲戚朋友了解了当地在八九十年代的妇女拐卖情况(我家在徐州另一个县的农村)。但是很快假期就结束了,了解到的信息很有限,只在 Twitter 上写了几条推文作为总结。这次回去想深入采访当地农村人口拐卖的事情,写一篇文章出来。因为某些原因,这件事没有做成。

到家的前十四天,我的行程码上有上海的记录,去商场要登记,后来看电影都被要求提供 48 小时核酸证明(就是让我退票的意思)。我如果再晚两周回来,就要享受各种防疫套餐,什么 3+11 啦,7+7 啦,14 天内要做 9 次核酸。

随着上海开始封城,越来越多离谱荒谬的事情发生。每天看着这些信息感到愤怒又无力。这些因为防疫政策而不是病毒本身导致的饥饿、伤害、苦难和死亡是有意义的吗?现在这样混乱、极端的「清零政策」到底是为了什么?没人知道答案。广播里只是一味地重复:让我们众志成城,万众一心,大家吃一点苦,我们迟早会战胜病毒!更加悲哀的是,这些事情在每一个城市都可能发生、已经发生、甚至正在发生。

网络上到处都是煽动仇恨和对立的垃圾文章,比如前一阵那篇国本雄文,看到最后我都恍惚以为文革还没结束。另一方面,求救、揭露现实的文章和评论只会被封禁和删除。连公共媒体都热衷于转发各种意大利英国阴谋论网站的假新闻,你还能指望那些写手们弄出什么正常东西来。

现在仿佛又回到了呆在家里没工作的日子,不知道哪天能回上海。说不定还没有等到回上海那天,就要被封锁在徐州了,对于自己的生活现在谁能说得准呢。

为了薯条、月亮和六便士

前两天偶然翻到《月亮和六便士》的豆瓣条目,看到我刚好在十年前的这一天标记了这本书。当时写下了这条短评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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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那位老梆子现在是否还健在?那位像座小山一般、每天在楼道里踱来踱去、以贬低打骂学生为生的教导主任。

我们活着大概就是为了薯条、月亮和六便士。薯条在很远的码头上,而月亮和六便士不过是随时会被没收的东西。而被没收的月亮和六便士,也许我哪天可以拿回来。